聚雅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记姜

每次见到姜德明先生,总是会想到“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这一名句。有一年,我陪《钱江晚报》记者张瑾华、马黎前去采访黄永玉先生,画室墙上正好挂着他书写的这幅对联。黄先生与记者聊得开心,高兴地站在对联旁留影。

一副对联,令人难忘。

年年初,姜德明在家中。

李辉/摄

姜德明是《人民日报》大地副刊编辑,也是著名藏书家、作家。退休前几年,他出任人民日报出版社社长,以“百家丛书”为标志的一批好书,在他手中推出,同样也是出版家。他与书有缘,可以说,书融于他的生命。

我年调到《人民日报》文艺部,在此之前,就与姜德明认识了,那时他还不到六十岁。从初次见面开始,就习惯喊他“老姜”,一直叫到今天。生于年的他,今年适逢米寿之年,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也没有想到。

与老姜结缘,是向他约稿。我在《北京晚报》编辑五色土副刊,开设“居京琐记”栏目,写好约稿信,复印一大批,分头寄不同作者,老姜当然也在其中。之前,读过他的书话与随笔,颇为喜欢,他如能赐稿,一定精彩。年10月,老姜寄来一篇文章《戏单》,并附信一封:

李辉同志:

谢谢你的约稿。真的写了一篇千字文,看可用否?不合适,盼赐还。如可用,再说插图。

我同丁聪同志很熟,他去日本了,月底可回。

礼!

姜德明

十、廿六

文章写他留存的话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戏单。观看此剧时,早在年,三十多年后,他重看戏单,写下这段话,读来令人感慨无限:

翻看这戏单,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我舍不得丢弃它,尽管戏单的纸发脆发黄了,却分明又染着我青春时代血红的颜色。就像恋人们保存着永不褪色的红叶一样,它早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了。

今后,我仍将珍惜地保存着它。三十五年来,我很少再在剧场里那样激动地看过戏了。一翻这戏单,我就想起当年的那些青春伙伴。如今我们山南海北,都已年近六旬,成了老头和老太婆了。我们当中有的历经坎坷,包括已经不在人世的,都保持着青春时代的真诚。我愿借着这份戏单,留下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留下那些使人难以忘怀的历史风雨。

(《戏单》)

我喜欢这篇与收藏相关的文章。便当即去信,请他寄来照片,以便请丁聪插图。老姜很快回信:

李辉同志:

拙稿承用,谢谢!

照片奉上,用后祈赐还,或由丁聪兄退我亦可。他还有东西要退我。

致以

敬礼

姜德明

十一、四

丁聪很快为《戏单》配了一幅精彩插图。

一份戏单,留存青春时光。在戏单里,老姜感悟生命,重温他们那一代人从风雨坎坷中如何走过。一切,如今归于历史云烟。

《戏单》插图/丁聪绘

由此可见,无论藏书还是藏戏单,对于他,就是个人兴趣所在。我常常觉得,一个人的兴趣决定着他的文化情怀与走向。显然,正是这种留存老物件的兴趣,才使老姜在前辈唐弢之后,成为当代收藏图书和名家书信丰富的一位著名藏书家。

老姜的生活与书无法分开,最能把谈话深入下去的,无疑就是书。从最初结识他,到与他在一个报社工作,三十年来,每次交谈,书总是我们之间的主要话题。书的版本变迁,作者的命运遭际,逛旧书摊淘书的乐趣……“有意思!真有意思!”说到这些事情,他常常喜欢连声感慨。这一时刻,我看到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兴奋、陶醉。

一种痴情。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每当这种场合,我习惯于在一旁静听。我知道,对于自己,这不仅是知识的补充,更是对性情的陶冶。

如今,收藏已经成为一种时髦、与市场相连的行为。可是,对老姜而言,藏书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个人的兴趣与爱好,是他偏爱历史、景仰前辈文人的方式。没有这样一种对书的天生痴情,他就不会在贬低文化的年代,居然把业余时间和有限财力几乎都用在了逛旧书摊和古旧书店。他喜欢收藏“五四”时期作家们的签名本,他有意无意之间搜寻到一些孤本、珍本。这些不被重视的书曾经受到冷落。可是,一种对文化的特殊情感,使老姜具有与众不同的眼光,了解它们本身应有的价值。可以说,我们应该看重的,恰恰是藏书家身上所体现的对文化的热爱,这才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真正文人与书之间纯粹、真诚的情感。这种兴趣与爱好不会因外在的种种干扰而改变。

人与书的相知、相通乃至相爱,如同老姜在《戏单》中所说,是恋人之间的永不褪色的红叶。

老姜珍藏大量文化前辈写给他的信,分别用文件夹将它们一一整理出来。一次,在他家中聊天,谈到高兴时,他拿出文件夹让我欣赏。叶圣陶、茅盾、俞平伯、巴金、孙犁……这些前辈文人的来信,无一不谈到书,可见他们在把姜德明视为知己,视为一位文化的对话者。来往信件谈书,谈掌故,谈那些不大时髦却仍然令他们迷恋的话题。书,如此这般将两代文人的情怀连结在一起。

我有幸能与老姜结识三十多年。我常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在不同关口,总有前辈们耐心开导与启发,建议做一个合适的题目,让人沉静下来。老姜就是这样一位可爱可亲的前辈。早在大学期间,我就喜欢唐弢《书话》。其实,老姜也是书话高手。20世纪80年代,他为北京出版社主编一套“现

代书话丛书”,首辑推出八大家,分别为鲁迅、周作人、郑振铎、阿英、巴金、唐弢、孙犁、黄裳,可谓现代书话最为系统而集中的呈现。从复旦大学毕业后,我到《北京晚报》工作,因为喜欢书话,也尝试写一组书话小品。正好《中国青年报》副刊约我开设一个专栏,我起名为“人·地·书”专栏。一写,就是两年。我把这些书话以及其他文章编选后送老姜看看。写这些书话时,我还不到三十岁,可见幼稚。老姜却对我厚爱有加,读过几遍,答应出版,并来信就书的体例等,提出建议:

李辉同志:

大著草读三四,有以下意见:

一、有几篇与全书体例不合,应抽掉,如曾卓、吴泰昌、张辛欣等篇。还有白杰明一篇。

二、年代一律用阿拉伯文字,不用汉字。请改。

三、页码得重新标过。

四、写一富鼓动性的内容提要来。

五、封面有何考虑?望示。

《书评研究》望早进行。

匆致

敬礼

姜德明

八、廿二

老姜心颇为细致,在信末又补充一句:“来我处改原稿亦可,可免往返寄稿之麻烦。又及。”多年之后,再读此信,我依然感动。我何其有幸,能够与如此细心的前辈交往。自己的毛病一直是毛毛躁躁、粗心大意,与前辈交往,在他们身上感受注重细节,对自己或多或少有所补正。

多年后,姜德明在《人·地·书》上题跋

信中所说封面,我想到请唐达成先生题签。很快,唐达成写来“人地书”三个字,印在封面上。《人·地·书》出版于年,这是我的第一本书话集。出版时,我已于头一年调至《人民日报》文艺部。办公楼在十号楼,二楼是文艺部,一楼是出版社,这样,与老姜可谓朝夕相处了。将近三十年之后,我才忽然想到,他为我出的第一本书,应该请他题跋才好。他在扉页上写的这句话,既是厚爱,更是鞭策:

为前辈作家写生是李辉兄所长,令人称羡。

姜德明

二○一六年九月

在上面这封信中,老姜建议我《书评研究》早日进行。

李辉:著名作家、《人民日报》文艺部编辑

文章来源于《聚雅》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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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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