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鹏艺术巨擘朱乃正我的怀念

一年7月25日零点十七分,我在睡梦中被突然而至的电话铃声惊醒,我在迷糊中爬起来,看见手机屏上显示“朱乃正”字样,我立即接起电话,可是“喂”了几声,始终没有回答。我放下电话想想,猛然间清醒过来,朱先生病重住院,深夜来电必有重要的事情。于是我将朱老师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电话铃声响了两声,电话被接起,我赶紧问:“朱老师吗?刚才您来电话了?”接电话的是朱老师患病期间,一直在身边照顾朱老师的曹星原教授,我说:“曹老师,刚才您打电话了?”她说:“我没有打电话。”我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再次确定是朱老师的电话打来的,我说:“刚才我接到的就是朱老师的电话打来的。”她说:“那就是朱老师打的。”我一惊,问:“朱老师现在这么样?”曹老师告之:“朱老师20分钟之前走了。”听此噩耗,如五雷轰顶,悲痛欲绝。我关掉灯,静静坐在床上,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会。我睁眼看着虚空,屋子里一片黑暗,流动的黑色的空气里,闪烁着无数的细微的光点,我不知道那是黑暗的刻痕,还是心灵无以掩盖的痛楚。往事像潮水一般涌来,使我的情绪更加激荡。我躺下,企图以黑暗驱散心中的悲伤。可是,我的脑子越来越清晰,不得不爬起来,打开灯,在电脑上写下我的悲伤与悼念。一个多小时候后,我于凌晨1点51分07秒,先后在微博和博客上,发出了朱乃正先生去世的消息和我的悼念。一个月前,得知朱先生病重住院的消息,我立即祈请多位高僧大德和寺院,为先生持续诵经祈祷。我相信在他离开这个挚爱又无奈的世界,生命获得超越世间时空的障碍时,一定听到了高僧大德的呼唤,感受到了佛陀无上智悲力的加持,他才会以特殊的方式向我告别。感念先生冥冥之中告之!这位在中国当代美术史、教育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巨匠,走时才77岁,痛惜!我随即念三遍《听闻解脱》和《普贤行愿品》回向,祝先生走好!朱先生一生从善如流,帮助过无数人,他的艺术成就和品德在当今世道,高山仰止,企及者不多。他的灵魂如他的艺术品格,已经汇入生命的大海,放射出了夺目的光彩。第二天,即7月26日,多家媒发布了朱乃正先生因病治疗无效不幸逝世的消息,有记者在我的微博上留言,希望采访我。可是,由于我心情过于悲伤,发出悼念短文后,没有再上微博。当我发现留言时,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7月30日,我从青岛出发,前往北京八宝山殡仪馆,参加向朱先生遗体告别的仪式,当我站在朱先生的遗体前,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因为病痛的折磨,变得十分消瘦,比几个月前在沈阳鲁迅美术学院,他的《黑白东西-朱乃正艺术思行研究展》时更加消瘦。我的眼前,不断闪现他昔日永无疲倦的样子,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悲怆之情。随后不久,我和好友厦门中华儿女美术馆馆长一起,随曹星原教授,去看亲人为朱先生准备好的墓地。那里有周思聪、卢沉夫妇等他的老友,相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会继续他的的艺术创造。二朱先生对于我事业的直接帮助,更使我难以忘怀。朱先生一九五八年毕业于中央美院,一九五九年春被分配到青海,直至一九八零年春调回北京美术学院,在青海长达二十一年。我是一九七四年参军到青海的,其中有六年的时间是重合的。参军三年后我提干调到了省军区政治部任职,从柴达木盆地到了青海省会西宁,那时的朱先生,已经任青海省美术家协会主席。由于我写东西,会去省文联开会或参加活动,我和朱先生在青海就有了相识的机缘。但与他真正的深入交往,是在他返回中央美院担任副院长之后。当我筹备“九七香港回归中国百家艺术瓷画大展”时,自然想到了这位已经名扬画坛的大画家。于是,我和多年来的老师、原《青海湖》杂志主编、后任全国曲艺家协会书记处书记的赵亦吾先生,一起去拜访朱先生,请他出任这次艺术活动的艺术顾问。我和朱先生相差二十岁,当然算是小字辈,而赵亦吾先生则比朱先生大近七岁,而且朱先生被分配青海时,是赵亦吾先生骑着自行车到火车站去接的,两人可以说是多年的亲密老友。基于相互的信任,这件事一谈即成。开始我的想法是选一百位当代著名画家,在造型各异的景德镇瓷器上作画,然后烧制成品,用中国的特有的瓷画艺术,来纪念香港回归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朱先生听了沉思片刻后说,换成景德镇瓷盘更好,一百位画家,在一百面瓷盘上作画,纪念香港百年回归,显得更有意思。我和赵亦吾先生一听,大受启发,立即拍手赞成,经反复推敲,我们把这次活动的主旨定为:“百位画家,百面瓷盘,庆祝百年归归”,把此次艺术创作活动的名称定为:“九七香港回归中国百家艺术瓷画大展”。因为有“中国”字样,经同在青海工作多年回京后,任《北京晚报》副总编辑的著名漫画家王复羊提醒,我们按照国家相关规定,通过朋友协调,以东方文化研究会的名义,由我主持的青岛华夏文化艺术传播中心全额出资,报请文化部并经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港澳办公室同意,联合下发了批文,使这次活动,成为香港回归这个重大历史事件中,一次高规格的艺术活动。随后这个活动全面展开,朱先生专门为一百位画家写了签名信。正是因为朱先生在画家心目中的崇高威望,和巨大的艺术影响力,赢得了关山月、张仃、黄永玉、华君武、方成等在内的一百位画坛大的积极响应,仅用了半年多时间,一百位画坛巨匠,就完成了在景德镇瓷盘上创作百面瓷画的巨大艺术工程。由于受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有不少骗子,打着各种旗号,向画家索画,很多画家不堪其扰,对于类似的活动,几乎一口回绝,不留余地。可是,当他们看了朱乃正先生的签名信,几乎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而且每一位画家,都倾情创作,拿出了一幅幅难得的佳作,最终使百面瓷盘画,呈现出少有的艺术水准,成为中国美术史上,一次空前的百位画家联袂创作的艺术工程。因为百面瓷盘采用中国瓷都景德镇的传统工艺,得首先将烧成白色瓷胎,送往分布在全国各地的画家手中,等画家们完成创作后再一个个汇集,然后回炉烧制,最终才能完成整个瓷画作品的创作。工作人员带着瓷盘,行程数万公里,对于海外的画家,更是要费一番周折,这项艺术工程的达成,工作十分艰巨与辛苦。朱先生为了表达对工作人员的辛苦劳动的感谢,一向对艺术创作十分严谨的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创作了四幅瓷盘画,分别送给了参与这次艺术创作活动的工作人员,使大家深受感动。大展于年6月10日上午,在中国美术馆开幕,立即引起轰动,受到文化界、艺术界、新闻界,以及参观者的高度评价。海内外数百家权威新闻媒体,对这次大展进行了追踪报道,引起社会强烈反响,来中国美术馆参观者络绎不绝,纷纷称点此次艺术创作活动,将在中国美术史、文化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些作品,今日已经成为国宝,先后在北京、青岛、厦门等多地展出,被国家文化部定为全国美术作品馆藏精品,并于年,获得国家文化部文化基金资助,在内蒙、西安等西北多地展出,再一次向社会展示了这批国宝的精湛艺术品质,这些作品无疑将传至后世,成为永久的佳话。时间到了年,为了迎接新世纪的到来,我联合中国现代文学馆,准备邀请海内外当代著名画家和作家联袂创作联展,共同纪念这一有意义的时刻,为未来留下时代的刻痕。大陆画家的作品,还是朱先生亲自书写签名信,分别寄给了受邀的画家。朱先生还给一些画家专门打电话确认。正是由于朱先生的威望和支持,吴冠中、关山月、华君武、方成等画坛巨子,应邀纷纷参加了这次大展的创作。作家的约稿,则是在时任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周明先生的帮助下完成的。巴金、冰心、季羡林、等一批文坛前辈和著名作家,加入了大展行列。大展于年12月31日,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开展,上午九时多,朱乃正先生陪同吴冠中先生来到开幕式现场,对大展的举行表示祝贺,中国文坛多位名家出席了开幕式。这次画家与作家联袂创作活动,一经面世,立即在海内外引起强烈反响,新华社、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新加坡联合早报等近百家新闻媒体,进行了追踪报道,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出的镶嵌了一枚纪念银徽的《中华艺术千禧展》书籍,同样受到了读者的喜爱。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朱先生的直接支持,此举的达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令我更为感动的是,由我在青岛主持开发的一座中外合作的文化旅游景区,因为早期开发法规不健全,相关部门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采取了变通处理方法,引发后续与多方发生矛盾,致使景区面临极大的困难,几乎到了关门停业的状态。朱先生知道后,立即采取行动,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给全国政协秘书处提交了一份提案,提请全国政协派出专家组,对在海内外产生了相当影响的这一文化工程进行考察,解决景区所面临的问题。经全国政协领导批示,派专人与我联系,将全国政协关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直接送到了青岛有关部门,引起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对促成这件事的最终解决,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想起多年来朱先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常常令我泪流满面。大约年夏天,朱先生带着两个晚辈,专程到青岛看我,在景区门口看到正在石刻他为景区题写的名字,突然问我:“那幅油画还在吗?”我只好老实说:“送人了!”朱先生当然知道我的艰辛,他说:“志鹏你太可怜了,你知道那幅画现在的价值吗?”我无言以对,在朱先生过完六十岁生日之后,我多次去朱先生的家里,每每聊天时,我的眼睛总会盯着墙上一幅油画发愣。那副油画是朱先生专为自己六十岁生日而创作的,整个画面充满了鲜艳的暖色,在旷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一轮红日,壮丽而辉煌。如果没有无限广阔的心力,很难在六十岁的时候,表现出这样稀有的壮阔境界。在朱先生的油画里,很少有这样色调的作品,过去我看到的多是冷色调的雪山、戈壁和高原风光,这幅画的意境瞬间让我着迷,又一次到他家里,我终于忍不住地说:“朱老师,我太喜欢这幅画了,可以请走吗?”朱先生看看我,笑着说:“你真会看,这可是我六十岁的人生纪念。”我说:“虽然知道,太喜欢了怎么办?”朱先生见我非要不可,只好答应,但叮嘱了一句:“好好留着,不要给人。”我说:“不会。”可是,为了文化景区项目打点人情,我不得不在一个晚上辗转反则之后,忍痛送人了。正因为朱先生珍视他的创作,几乎每一幅作品都是精品,都是他生命历程的记录,都是他心灵不可重复的投射,所以他从没有把自己的作品委托给画商,只有少量的作品给了真正能理解并珍视他作品的藏家。但是,越是这样,就有不少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托人情,希望得到朱先生的作品。遇到求字题词的,朱先生常常不拒来着,总会尽量满足他人的要求,而且不惜笔墨,时常在大幅宣纸上书写,索要者当然兴高采烈,可过了一段时间,这些完全处于友情不取报酬的题词原作,就会在画廊或文化市场出现。同样画作也会偶尔出现,被藏家在画廊出手。这样,书画市场自然反映出朱先生的作品的稀有和珍贵。但对朱先生而言,当然感到不快。朱先生逝世半年后,同样大小的一幅油画,拍出了六百六十万的高价,这一现象,充分证明了朱先生对于艺术的纯粹精神,所体现出的艺术及社会的双重价值。可我当时只是感到羞愧,没有遵守当初的诺言,把画送出去了。朱先生当时安慰我说:“虽然现在这幅画值一百多万了,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的帮助何止一次两次,直至他逝世前一年,我们在京见面,我向他谈起陕西汉中天汉文化公园人文景观的创作,他愉快答应参与其中,并担任艺术顾问。和曹星原教授一起,我们就“天地汉水中”五组现代雕塑造型,进行了俩个多小时的讨论。他还让我多听听曹星原教授的意见。我回青岛不久,他用快递寄来了题写的“天地汉水中”书法条幅。为了石刻时保持书法的韵味,他亲自勾画了雕刻时的镂空字样。当我说明主雕需题写辛弃疾词句“汉中开汉业”时,他又迅速题写“汉中开汉业,天地汉水中”条幅快递给我。朱先生的《心经》书法更是难得的艺术珍品,二十多年前他到青岛小住,我就请他留下《心经》墨宝。他说书写《心经》并不容易,重复的字很多,要达到不断变化又浑然一体,字字珍珠,通达透明,是需要足够修炼的功夫的。我明白他的意思。二十年后,终于看到了他的书法精品——《心经》,朱先生答应我将他书写的《心经》石刻于天汉文化公园合适的位置。我曾建议他将书写的《金刚经》手稿,以摩崖石刻的形式公布于世,以利益更多的众生。他说:“《金刚经》书写的并不满意。”我明白,这幅《金刚经》,是朱先生突发轻度脑梗后,右手握笔困难的情况下,在六祖慧能大师老家国恩寺完成的。当朱先生书写完《金刚经》后,他的右手就基本恢复了功能。显然这部书写的《金刚经》,是在他的手臂恢复的过程中完成的,一向对艺术精益求精的朱先生,不愿意将有瑕疵的手稿示人,雕刻《金刚经》手稿的事就搁置了。这次终于将朱先生的精妙无比的书法绝品《心经》,雕刻在了我老家天汉文化公园的《定慧圆明》文化墙上,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朱先生书写的《心经》,字字如同生命体,在雪白的花岗岩文化墙上,放射出灵性的的光芒,特别是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那些阴刻的笔迹,凸显出来,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艺术之光。我想这是对朱先生表达的最好敬意,以此纪念一代艺术大师的精湛艺术和高尚品德。三对于这样一位品德高尚,艺术造诣极深的良师益友、艺术巨擘,他的逝世,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极大的空白,理应尽早写一篇怀念他的文章,以表达我的哀思,和对他的纪念。可是,正因为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太重,又因一些可以理解的意外出现,一直拖到今天才动笔。尽管时间过去了七年,但我的眼前,会时不时的出现朱先生的音容笑貌,那些过去的岁月,和那些难以忘怀的经历,都会浮上心头,让我体会到生命中一位最重要的人,给予我们生命成长的珍贵。朱先生离世前,已亲自将正在全国巡展的《黑白东西-朱乃正艺术思行研究展》一百二多幅作品全部捐赠中国美术馆。这些作品展示了朱先生油画、中国画、书法等几乎所有的艺术实践所取得成就。就此可窥朱先生一生艺术实践的路径。年12月15日,朱先生《黑白东西-朱乃正艺术思行研究展》在鲁美举行时,我专程从青岛赶到沈阳,参加朱先生画展的开幕式,这是我时隔两年后再次见到他。见朱先生面容消瘦,以为跌跤所致,希望先生早日康复!到达鲁美当晚九点多,朱先生发短信让我到他的房间,见面后,本想让他看看汉中天汉文化公园人文景观最终改定的设计方案,特别是由他题写的“天地汉水中”五个汉字现代艺术造型,听听他的意见,但见先生躺在沙发上,身体虚弱,只好口头汇报。朱先生给了很好的建议,并兴致勃勃地讲述了许多事情。之前,他发来短信,说因病情原因,所托“历代名人咏汉中”的书写,稍后再完成。时隔不久,他从美国给我发来短信,说我需要他写什么,手机发他,他会尽快完成。我收到短信,迟疑了一会,希望朱先生写的不是一幅两幅,而是多副。汉中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历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文人墨客,无不在这里留下了千古绝唱。李白、杜甫、刘禹锡、苏东坡、文同、陆游、辛弃疾等历代数百位名家,都有吟汉中的诗词。我的设想是在一座文化墙上,请当代的书法家,把这些历代名人吟汉中的诗词,书写出来石刻于文化墙上,向游人展示这段人文历史。朱先生的墨宝,在其中担当相当的分量。我主持开发的青岛十平方公里的大地艺术风景区,摩崖石刻就有朱先生多处墨宝,数十万游人目睹后无不称颂。新建的天汉文化公园人文景观群,当然希望留下这位大师已经炉火纯青的的艺术,可此时让他费心劳累实在不忍。我回短信说,请朱老师好好静养,回国后方便时再书写。这次本想当面把希望他书写的内容交个他,但看到他的身体状况,只好把这个念头打住。当时也没有想到他的病情会突然恶化,想等他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时,再来完成这个设想,所以,我没有把提前打印好的《历代名人吟汉中选》给他。想不到竟成决别,使这一宏伟的目标留下了遗憾,好在我的手头,留有他多幅书写我老家汉中山水人文的墨宝,建成的文化墙上,依然可以看到他留给这座文化名城的永恒纪念。《黑白东西-朱乃正艺术思行研究展》在沈阳的展期结束后,好友厦门中华儿女美术馆馆长李忆敏先生,给我打电话,说希望朱先生的这个展览,到厦门展出,他会尽心尽力办出特色。后来,我和李馆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朱先生。中华儿女美术馆虽然是一个建馆时间不长的美术馆,可馆长李忆敏是一个对艺术极其虔诚、才华横溢的诗人和策展人,他总能把每一次美展办的与众不同,在观众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开馆十多年以来,海内外美术界许多大咖都在厦门中华儿女美术馆,举办过画展。朱先生了解这些情况后,当面听取了李忆敏的设想,爽快的答应了李馆长的请求。年7月15日,《黑白东西-朱乃正艺术思行研究展》在厦门中华儿女美术馆展出,事先朱先生答应一定参加展览开幕式。在筹备展览时,中华儿女美术馆馆长李忆敏特与我商量,采取在厦门植物园用黄河发源地和入海口的水种植一颗高原松,以呼应朱先生“是青海高原给了我艺术生命”的心语,并在植物园摩崖石刻朱先生墨宝,使其成为永久人文景观。这一设想,得到了朱先生的热情回应,朱先生在国外,迅速题写了,“悟象化境,境由心造”用手机传来,李忆敏立即安排人雕刻。当一切准备好后,开幕式却没有等到朱先生的到来,他的病情已到了危机关头。我只有遗憾的向来宾说明情况,代他答谢举办方的用心。有不少研究朱乃正及其艺术的作者与媒体,习惯于大肆渲染朱乃正先生在青海时期的苦难,感慨之余则大发议论。朱先生本人却从不反刍往昔的艰辛遭逢,他时常感念青海朴实诚宽和敦厚的情义,感恩青海高原大漠戈壁、雪山草地、江源密林,给与他艺术创作的动力和源泉。他曾多次诚挚地庆幸而言:“多亏当年到了青海,终生受用不尽!”朱先生视青海为他的第二故乡。青海父老也没有忘记他,青海人以我们高原曾经陶铸了朱乃正这样的大艺术家而引以为荣。所以,我们在开幕式上,请来了青海高原藏族姑娘扎西,请她以藏语致辞,以此表达对朱先生一生挚爱高原、以他的非凡艺术向高原致敬的的崇高情感。想不到此次与大师擦肩而过,每每想起,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有缘遇到朱先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之一。因为他,我所创建的大地艺术风景区,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受到他实质性的无私帮助;因为他,我多次创意策划、在海内外引起广泛影响的大型艺术活动,得以圆满实现;因为他,我理解了一位艺术家的生活与心灵世界,为我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精神营养。他曾亲自给我的长篇小说《世事天机》写下一段话:“在乱象丛生的现代物欲世界,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当代文字烟海中,志鹏的文字可以慰藉心灵,无愧于中国的圣贤教育和人类的精神传承;这样的作品,才具有真正的人文意义。”对于朱先生的评语,我诚惶诚恐,生怕愧对他的厚爱。四有幸在与朱乃正先生交往中,无数次感受到他对艺术的挚爱与思考。每次他到青岛,都会到我那儿小住,或我到北京办事,总会去他那儿见面。有不少的机会,聆听他关于艺术的真知灼见,或到画室看他的新作,每次总会给我以惊喜。大约年夏天的一天,他来青岛开会,会议一结束,他就从市区赶到开发区。因为那时他的血糖指标有些高,我皈依佛门的第一位上师,是一位藏密大师,他能用打通气脉的方法治病,那时上师刚好在黄岛,朱先生就借机会调理。为了躲避不必要的应酬,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悄悄把朱先生安排在一家普通宾馆。每天的调理只需一两个小时,其余时间我想陪他四处走走,他却说他自由安排,除过吃饭时间外,他都让我忙自己的。如果出去他会请我派车。每天早餐他不让我陪,自己一个人在宾馆吃自助餐。有一天早晨我起得早了些,就去宾馆去看他,前台的服务员告诉我,客人每天很早就出去了。我问大约几点?服务员告诉我五点。这么早朱先生到哪儿去了呢?快八点时,见朱先生乘一辆出租车回来了,我迎上去,才发现朱先生带着画架,去海边写生去了。出租车司机告诉我,每天早餐五点多,他把朱先生拉到海边,然后自己离去,两个小时后,他会返回海边,拉上朱先生回宾馆。司机说他从没有见过画家在海边画画,这次让他涨了见识。我说这是一位大师级的画家,司机大吃一惊说,怪不得看见他的画,就像看见了一处稀奇的光景,让他激动。回到房间,我终于见识了那位出租车司机所说的光景,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黄岛金沙滩海湾的景色一片金黄,平日在岸边看到的坚硬礁石,此刻在朱先生的色彩里,显现出柔和的张力,似乎它已经不是海岸边的地形地貌,而成为敞开胸怀的母亲;在朝霞里闪烁着光芒的海面,更显出一望无边的安详与自在。我看过许多画家笔下的大海,无论是写实的,还是意象的,从没有一位画家笔下的大海,如此的震撼人心。他没有表现大海的波涛,更没有表现大海的力量,而是表现了大海少有的平静,这种平静,并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风平浪静,而是集合着巨大能量的内在的平静,画面让我感受到了大海博大胸怀中,孕育了充满包容与爱的宁静。这种宁静会让读者感受到画家无与伦比的广阔的心境,这种心境,已经与大地万物融为一体。我当时激动地说:“留下我的车,换走这幅画。”朱先生笑笑,没有回答。当时我开着一辆进口的帕萨特,那时这种车还没有国产,也只进口了一批,被人们看的很金贵,我开车到北京,常常有人贴条子,问这辆车卖不卖,愿意加价获得。我解释这些,只是说当时我确实激动了,当然朱先生不会揣摩我是开玩笑还是当真,他压根就不会把自己的写生作品给别人。熟悉朱先生的人都知道,朱先生有大量的写生作品,构成了他一生创作的重要内容。一次在朱先生北京煤渣胡同的家里,我们和朱先生一位多年的老友,一起喝酒聊天,喝到高兴处,老友说:“我和你相识相知快五十年了,从没有问你要过画,今天我的拿一幅。”朱先生笑着说:“谁让你把我那么多的书法作品,像旧报纸一样糊了墙。”老友笑着说:“谁知道你以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接着老友说,当初朱先生练字,无所不在,走到哪儿写到哪儿,他俩的住处很近,所以老友的屋子里堆了不少朱先生的书法作品,收拾房子时,就用这些书法作品糊顶棚、糊墙壁。老友说“如果收藏到现在,那不但是研究朱乃正艺术道路的重要资料,更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艺术财富。”朱先生依然一副笑脸,说:“那怪谁呢?”喝完酒离开时,那位老友,果然拿起一幅朱先生在青海互助林场的写生,借着酒劲揣在怀里,要坚决拿走。朱先生追了出去,与家人一起,把老友堵在电梯口互不相让,朱先生答应明天一定送给老友一幅画,但这幅写生不能拿走。我笑着说:“我作证,明天拿这幅画来换。”朱先生笑了,老友也笑了。第二天上午我们聚会时,朱先生果然拿出一幅创作的油画,换回了那副写生。我曾问过朱先生为何这么看重写生的画,他说这些写生作品,会让他回忆起人生的经历,也会帮助他完成更成熟的满意作品。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写生作品对于朱先生人生及其艺术道路的重要。作为画家的朱乃正,我们见识了他将中国画的意境,融入西方油画的努力,而且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同样我们看到他的水墨画,所表现出的中国古典诗词旷远的审美境界,如高山流水,以清澈的水流,展现出大地山河美妙。他的书法更是达到了当代书法很难达到的高度,多种字体的变化,不同意境的表达,不断使读者在他的书法作品中,读到中国文化博大精深的精神境界和深厚的人文意蕴。作为教育家,他在担任中央美院副院长时,力推增设了书法专业,他曾说过:“守住书法就是收住了中华文化的最后底线。”也许有人会认为,这种说法过于牵强,有些夸张。岂不知中国文化的核心符号是汉字,汉字的一笔一划的构成,无不表达了中华文化的智慧结晶,它不但具有及其优美的形体结构,而且蕴含着极其深厚的哲学思想,表达了古人对宇宙人生超世间的真相追索,和对世俗社会的劝诫。真正领会了中国汉字的神性,就明白了中国文化的实质,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而书法艺术,无疑将汉字的神性,由实用与象征,进行了一次空前的艺术审美提升,是汉字直接成为构成艺术的元素。好的书法家,一定会用书法艺术的一笔一划,构建书法家的精神世界,表达出人性中最为光彩的因素。真正的书法,不是在写字,而是书法家在忘我状态下,以内心世界的无限空灵,表达天地人和的至美境界。看看朱先生留给我们的书法作品,作为一个不会书法但会写字的人,瞬间我会感到无地自容,那些装疯卖傻,以所谓创新假借书法之名而沽名钓誉的人,真是辱没了祖宗的传承和汉字的神圣。朱先生曾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油画学会副主席、中央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全国政协委员。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在朱先生四十多年中的艺术生涯中,相继面世的数十幅精品力作,《五月星光下》《金色的季节》《第一次出诊》《让革命骑着骏马前进》《春华秋实》《青海长云》《大漠》《长河》《爽秋》《晴雪》《国魂———屈原颂》《冬至,春远乎?》《归巢》《陇原寂寂》《风卷山雪》等历属全国性美展参展、获奖作品,都在不同时期都产生了影响。多数已珍藏于中国美术馆或其他高格堂馆,成为国家级艺术珍藏品。奠定了朱乃正作为中国油画界领军人物之一的学术地位。这些头衔和评价,对于朱先生而言,只是一种社会的承认,也许真正理解朱先生艺术价值,需要后人不断的研究和挖掘。如果我们站在《国魂——屈原颂》《青海长云暗雪山》等油画作品面前,我们会被无声的审美语言所震撼。评论家可以讲出许多看似深邃、正确的艺术理论,如油画可以讲色彩、光线,中国画可以讲线条、水墨技法,书法可以讲字的结构、笔墨的运用。有不少的人,可以用哲学、宗教的许多名词,来阐释他们的艺术理论。但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他们的作品一定是神性光芒的投射。这里所说的神性,只是一种名词的借用,正如老子所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神性是指人性的内在光芒,证悟了人生宇宙真相的古圣先贤,把它描述为须弥含芥子,芥子纳须弥,大而无外,小而无内,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去无来。包罗万象、变化无穷、无所不在的显现,是它的妙用,空无自性、广大无边、无始无终是它的实相。那些把一幅画、一件作品说的头头是道的理论,从凡夫的角度讲,当然不乏世间的真知灼见,但要阐明神性的光芒,除非你拥有彻悟神性的功夫,否则只不过说些妄念的梦呓,与真正的伟大作品毫无瓜葛。不然就无法解释那些伟大的杰作,被无数的学者、评论家做出不同的阐释的原因所在。只好用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这样的看似永远正确的语言来搪塞。伟大的艺术家,一定是在某个时空,由于特殊的原因,是他的神性彻底觉醒,那一刻决定了他超越世俗的技法和感受,进入真正的心灵世界,以他非凡的感受力,表达出世界万物的的实相。这种实相并非万物外在的形象,而是万物显现背后的生命本体。朱乃正先生的作品,正是这种超越世法而进入神性的产物。当我们面对《国魂——屈原颂》时,能用语言描述的只是屈原超乎寻常的飘逸神采,和穿越时空不屈的精神高贵。可隐藏在绘画语言色彩技法背后的神性,才是这幅画之所以震撼人心的原因所在。许多堪称大家的画师,可以用油画、国画,或任何一种艺术形式,表达大山大河、历史事件、江山美女,也许有宏大的气势,史诗般的场面,细腻的表情,奇妙的印象。然而正如东方的古圣先贤所言:“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如果你的笔墨无法超越时空的限制,进入超凡的生命的实相状态,你的所为,充其量只是经自己妄念过滤的所谓的事实记录,尽管它可能是美好的,很可能在世俗的审美之外,包含着帮忙、帮闲,甚至帮凶的功能。几十年来,我们见识了太多的这样的画家和画作。也许读者在《国魂——屈原颂》这幅油画前,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巨大审美冲击力,但无法表达出明晰的可描述的感受,但在作者那里,一定是清晰的。朱乃正的油画写生,大多表现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上西部人寻常生息的雪野、草原、山丘、田陌与村落。画面景物虽然极其单纯、平淡、自然,但表现十分丰富,精妙传神。在很小的画面里,表现出宏阔的气势和美妙的境界。既可远观也可细读,观众会从审美享受的兴奋中,进而获得深层人生感悟。朱乃正先生的书法、水墨画及篆刻、诗文方面的成就,同样达到了非凡的的境界。从他的油画、水墨画、书法、篆刻、诗文等多种艺术的创作道路中,我们就会发现,神性始终伴随着朱先生的艺术生涯,只是越到后来越显空灵,最终艺术只是一种表达方式,他的所有艺术活动,都回到了他的内心,与神性化而为一。他最后的绝笔:“悟象化境,境由心造”,就是朱乃正先生超越一切色彩技法之后,对实相妙用的方便表达。五朱乃正先生学兼中西,情通雅俗,博观广取,厚积薄发。国学、书、画、诗、印四全,西画精湛而闳深。朱先生所作篆刻,同样被印坛视为珍品。他对于中华艺术的贡献,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令人遗憾的是,他在创作的黄金年龄走了。他在世时,我们多次私下聊天时,我对他说:“向百岁进发,现在人活到百岁,是一个稀松的事。”他说:“经过那么些波折,身体早已经透支了,能活到今天已经够幸运了。”我问:“你认为当代的书法如何?”他说:“技法已经被古人用尽了,可惜过多的人把功夫用在技法上。”我说:“当代谁的书法可以传世?”他笑而不答,过了好一会,他说出了一个人,但不是书法家,他还是那个观点:“技法已经被古人用尽了,把功夫完全用在技法上不会有大出息。”这是我联想到前些年画坛两个巨子,吴冠中先生与张仃先生关于“笔墨等于零”的争论,张仃先生在强调笔墨的工具作用,中国的水墨画、书法本来就以笔墨作为工具完成的,如果说笔墨等于零,就等于完全否定了笔墨的作用,连怎样运用工具都不自如,谈何艺术创作?而吴冠中先生则在强调,超越工具之后的功夫。如果一个艺术家,把全部的功夫用在技法上,而不懂得艺术的真正含义,终生努力,只是一个会做工的匠人而已。没有技法的功夫只能投机取巧,死守技法只能作茧自缚。两位画坛巨匠,表达的只是角度不同而已。这些年我们不断见识了所谓画作、书法在中国大地的流行、创新,以丑为美,以奇制胜,更被金钱所包养,被权力所诱奸的奇观,时不时想起朱先生关于艺术的那些良言和他的艺术实践,愈加感受到朱先生的离去,对于当代中国艺术界的巨大损失。我常常在某个时辰,想起朱先生,就会勾起我的无尽思念。也许在某个机缘,我们会在另一个时空与这位大师再一次相遇,那时,也许他是另一种存在,但因今世的缘分,我们会有感应,会有足够的因缘,让我们再一次感受他的非凡创造力。他曾经来过,在一个世人称为地球的星球上,在那个星球上一个具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以中西绘画、书法、诗文、篆刻的巨大成就示人,然后留下宝贵的精神遗产后,带着某些在世人看来的遗憾离去,作为与他今世有缘的朋友和亲近者,可能由于职业或经历的不同,我们很难走进朱先生博大的精神境界,但作为他艺术最贴近的读者,必然会感受到他作品中所包含的无私、大爱、宽容、平和、烈火金刚,铁汉柔情的无上品德。这种高山仰止的品德,已成为他留给这个世界最耀眼的精神遗产,我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在真切怀念这位智者、长者、亲人的的时候,唯一的选择是遵循他的遗志,明白朱先生一生的艺术和人生实践表明,一切收获来源于福报的积累,与纷争和攀缘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们明白了这些,我们会问,他来过吗?他没有来过,正如他来过然后离去一样,只是一种显现。以人类历史的千年为单位计算,以地球成长的几百万年为单位计算,以宇宙的几百亿光年来计算,人类的存在何其渺小。何况在彻悟人生宇宙真相的圣者那里,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他是在圣者称为众生迷惑的娑婆世界里,以具象的显现,给众生迷惑的世界,提供了一种宝贵的精神食粮,一种审美趋向。他是我们想到,无始劫以来,如果没有圣者与大师的出现,人类生存的意义将大打折扣,人类的终极世界将永远是黑暗的。我深深的怀念朱先生,愿他在天堂里安好!年1月13日于青岛竹林撰文/杨志鹏来源/今日头条-智海微波排版/张弛●共同的悼念--缅怀电影美术大师王大雨●朱乃正:边塞画家,山川写手●活动

12.26哥大、宾大、耶鲁学子策划,与中美专家学者畅聊“视觉艺术的跨界与革新”●冲刺人生终点●一曲河湟谷地的水墨赞歌——朱乃正先生水墨画的表现语言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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