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科医院爆光 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C%97%E4%BA%AC%E4%B8%AD%E7%A7%91%E7%99%BD%E7%99%9C%E9%A3%8E%E5%8C%BB%E9%99%A2/9728824
他瞟了一眼,把纸还给我,说:“还是写散文吧。”
李洱老师
知道李洱老师的小说《应物兄》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作为他的学生,自然倍感骄傲与自豪。曾听人说他是被严重低估的当代作家,如今实至名归,也算是令人欣慰的事。
李洱原名李荣飞,是我大学时期的写作课老师。有次到他办公室交作业,他正和教哲学的曹老师谈着什么。
曹老师和李老师一样,都是刚分到学校的大学毕业生。他们在一起经常谈格非。
曹老师指指办公桌上的一张纸条,说:“看你李老师起的笔名怎么样?”
屋内光线有点暗,我凑过去,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李三耳”。有些不解,“三耳”什么意思?聂耳是音乐家,多一只耳朵是有用的。
听我读“三耳”,曹老师揶揄地笑了。我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李老师。还好,李老师面色平静,读不出什么表情。
这笔迹很熟悉,娟秀、温润,是李老师写的。
曹老师解释道:“读‘洱’。那是‘三点水’,不是‘三’。”
我有些窘迫,下意识地辩解:“‘三点水’离‘耳’太远了。”
给我们上写作课的有两位老师,李老师上第二学期,第一学期是个不苟言笑、一副学究模样的老头。
学究老师每次上课,总是端个结有厚厚茶垢的大瓷缸,胳肢窝夹着讲义,慢悠悠地登上讲台。他的课,总是一板一眼地照本宣科,乏味至极。印象最深的是他比喻街上穿健美裤的女人的腿“就像灌得过分饱满的火腿肠”。
李老师上课很沉稳,不徐不疾,侃侃而谈,几乎不看教案。他讲话轻松幽默,经常让学生会心一笑。他的课不用点名,教室里总是坐满了人,除本班学生,也有其他班级和外校学生。对同学们关心的考试问题,他微微一笑,好心安慰: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写作课没有教材,讲课内容老师自己来定。李老师解析的文学作品多是“非主流”,基本上没听说过,同学们感觉很新奇。以前上语文课,一些文学名著,被字词句肢解得支离破碎,失去阅读的兴趣,甚至心生厌恶。经李老师解析的文学作品,感觉既深奥又神秘,产生极大的阅读兴趣。但,当迫不及待地从书店买来,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打开,像信徒一样虔诚地捧读时,该看不懂的,还是看不懂。但它们不会轻易被忘记,以后有机会,还会再慢慢品读、细细体会,一点点地试着理解。但自己阅读时,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他讲的那种神妙。
李老师被誉为先锋派作家,自然写作观点也很前卫。他说他写作,是先有观点,然后再用故事情节体现。他的作品,也无所谓前后顺序,从中任意抽取一个章节,都可以阅读。
后来听说李老师的新作出版,买回来捧读,翻了两三页,眼睛开始恍惚迷离。翻看后面的章节,效果更差。只怪自己缺乏定力。
李老师对写诗也有独到见解。那时正流行朦胧诗,他调侃说,所谓朦胧诗,就是一般人看不懂的诗,人人都看得懂,就不叫朦胧诗了。一位著名的朦胧诗人介绍写作经验:从字典中任意选择三十个词,把它们分别写在小纸片上,打乱,再从中随意抽取几个词,一行行排列,就成了最好的朦胧诗。
一次课间,我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把自认为写得还不错的一首小诗递给李老师看。他瞟了一眼,把纸还给我,说:“还是写散文吧。”
也许是我写得太直白、不够朦胧吧。
不知道是李老师看得透彻,还是散文确实符合我的表达方式,最终我还是走向了散文这条路。
时间没有厚度,不是一天天地累加,而是越过越薄。时间如白驹过隙,瞬间即一生。
今年4月的一天,我去中国现代文学馆听课。课后,低头走在樱花盛开的花园小径上,感觉侧面远远走来两个人,也没在意。走过小径交叉口,突然觉得有个身影比较熟悉,转身再看,果然是李老师!
三十年后,他除了面部多了些细细的皱纹,头发有点稀疏,其他没有大变化,依旧微笑少语。
李老师让我跟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他的同事很好奇,相隔三十年怎么还能认出来,又问李老师变化大不大、我那时是什么样。李老师正翻看我的散文集,里面有张大学时期的照片,他递给同事:“喏,这就是那时的她。”
仿佛重新回到学生时代。从食堂出来,在去鲁院办公楼前的那条路上,李老师边走边看那篇写大学生活的文章。我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表情,像交了卷的学生等着老师的评判,忍不住急切地问:“怎么样?写得怎么样?”
他抬起头,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然后说:“没仔细看。”
怎么可能?明明很认真的样子!
也许他是说仅仅看了一篇文章,没办法整体评断。或者,对这篇文章并不满意。
答案出乎意料,但绝对是李洱式的,不敷衍。
“没仔细看”不比“还是写散文吧”更好听,但还是含蓄了些。也许什么时候李老师说声“继续写散文吧”,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才会踏实些。那应是他给的及格分吧。但估计有点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