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三个版篇幅专访万军,看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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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出《水浒》故事音乐剧《紫石街》背后的男人

作者/北京晚报张鹏

摄影/北京晚报刘航

在通州大稿国际艺术区一间厂房改造的排练厅里,四面都是镜子,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桌子上凌乱地堆着饮料、零食和方便面,桌子上的一个大烟缸里满满都是烟头,万军埋头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专注地看着剧本,他在等待演员们到来。

已经两个多月了,万军每天都会和演员们在这里排练到晚上九十点钟。他的背后是一张醒目的海报,一个妖娆的女人背影,柔美的脖颈间是一条盘绕的蛇,充满邪魅的美感,上面几个大字《紫石街》,这是万军自编自导并作曲作词的一部中国原创音乐剧,这个剧将在10月日首演,目前已经是彩排最后的冲刺阶段了。

1,“北漂”路顺风顺水

演员们陆续来到排练厅,有的独自哼唱,有的琢磨舞步,有的围在一起说笑,万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焦虑,他刚听说一个群舞女演员怀孕了,要退出演出,而首演已经迫在眉睫。

“总是不停地出现各种状况,防不胜防。”他必须立刻找到替补演员,类似的各种突发情况几个月来他已经应付了不少,现在基本可以做到处变不惊。

音乐响起来,彩排正式开始,万军坐在桌前凝神观看,指尖依然夹着烟,却忘了抽。他在仔细寻找,音乐、舞蹈、唱词,表演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这个剧在他心里已经放了好几年,反复揣摩,细细勾勒,精确到每一个细节,现在他要做的,是原样不变地呈现在舞台上。

万军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他安静沉默地坐在角落里,除了稍长的头发,他的样子和人们印象中的导演、音乐人相距甚远。“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因为必须要和人沟通,十年前,我的话更少。”他有些腼腆地笑了。

“他这人不是低调,他简直就是没调!”坐在旁边的制片人吴江,也是万军0多年的铁哥们终于忍不住开腔了,“他是只会做不会说的那种人。”

“我还是做了就不会后悔的人。”万军补充道。0年前,更为寡言的万军做了一件改变他自己命运的事,他把一封辞职信放在领导的桌子上,成了一个无业游民,跑到北京做了“北漂”音乐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从南京艺术学院音乐系毕业之后,他被分到了江苏人民广播电台,这在当时是个人人艳羡的单位,是稳定优越的“铁饭碗”,因为表现不错,单位正打算发展他入党,然而此时,他却选择了离开。

导致他做出这个疯狂决定的是年的一场华人作曲比赛,万军把自己写的一首歌寄过去,出人意料地获得了银奖,那次的金奖得主是乔羽。“我没有任何背景、资历、关系,居然得奖,和我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的是乔羽、雷蕾这些前辈,我对音乐的梦想一下子被激发了。”

万军还记得,他给领导的辞职信上写了这么一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也不知道领导能不能看懂,反正,他是义无反顾地放弃了“熊掌”,到北京追梦来了。

,不断跨界为音乐剧铺路

几乎每一个北漂艺术家都会有一部吃泡面睡地下室的血泪史,然而,万军说,他没有,相反,他到了北京之后挺顺利的。一年之后,他就因为一曲《飞天》走红,年轻的他初次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吴江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他和万军在一个小酒馆喝到半夜,然后各自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凌晨的时候,吴江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只听万军在“哥们,我刚写了首歌,你听听。”于是吴江在电话里就听到了这首《飞天》。“我听了之后,觉得汗毛都炸起来了,太好听了,这首歌他是借着酒劲一气呵成的。”

万军本想把这首歌送给刘欢唱,他托朋友含笑找刘欢,没想到含笑听了之后,舍不得送,直接自己唱了。《飞天》火了,还在央视的MTV大赛中得了奖,一时四处传唱。

万军在北京的音乐生涯就这样在一个高起点上开始了,上世纪90年代中,正是中国流行乐坛风起云涌的时代,万军给很多知名歌手写过歌。“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版权意识,没人重视作曲者的权益,旋律拿过来就用,招呼也不打一个。”吴江的职业是律师,他帮着万军打了不少维权官司,最终还是打不过来,因为太多了。

正在无奈的时候,万军的音乐创作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他结识了导演徐庆东,当时他正在拍电视剧《警坛风云》,徐导请万军为电视剧配乐。“徐导是我的忘年交,亦师亦友,我至今都非常感谢他。”说起去年去世的徐庆东导演,万军满脸的痛惜。

于是,万军和徐庆东导演合作,开始给影视剧配乐,这在当时的中国还是个刚起步的新领域,以往的影视音乐不过就是配两首主题歌,实际上配乐对整个剧情的风格、节奏、感染力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重案六组》没有主题歌,片头就是音乐,可是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就是配乐的魅力。”

万军配了几十部影视剧,早已成了这个领域的大腕,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名字又赫然出现在编剧一栏里。写电视剧《一个和八个》的时候,他已经成为独立编剧,各具特色的八个人物,土匪、逃兵、奸细、叛徒,万军为每个人设计了独特的故事,在抗战剧中令人耳目一新。

万军不停地“跨界”,身份转换于各种行当之间,可能当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十年磨一剑,这一切的准备,这一切的磨练,都在为他实现音乐剧的梦想铺路,都在等待着一个爆发点。

3,一人包办编剧、导演、作词、作曲

话题终于说到了音乐剧,不善言辞的万军此刻忽然像换了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聊起来,眼睛放光。“我听的第一个音乐剧是《巴黎圣母院》,当时一下子就被迷住了,这么多年,我的车里,放的全是音乐剧。它把歌曲、故事、表演、舞蹈、舞台设计等等高度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一种戏剧形式能有这么高的融合度。”

音乐剧在欧美已经风行百年,经典剧目无数,让万军心存不甘的是,起步很晚的韩国和日本,音乐剧也后来居上,大放异彩。“韩国的音乐剧已经占到舞台剧的60%,很多明星以演出音乐剧为荣,可是在中国,原创音乐剧才刚刚起步,这么好的东西,我们没发展起来,太可惜了!”

目前国内音乐剧的制作流程是,先找人写剧本,然后再找人作曲,找人写词,就像流水线作业,每人负责一部分,虽然每个步骤都是专业人士,可最大的问题就出在各部分无法融合。“音乐剧是用音乐讲故事,不是讲完故事听几首歌。”万军要打破的,正是这种创作模式。

万军十多年的历练与积累终于在这时爆发了,他说,自己的那种“野心”已经按捺不住了。“编剧,作曲,作词,我一个人全包了,而且是同时进行,主题音乐贯穿始终,所有的旋律和唱词随着剧情的节奏自然流淌,我觉得这才是我心里音乐剧的样子。”

万军选择了《水浒传》中大家最熟悉的武松杀嫂的一段故事,作为《紫石街》的创作蓝本,“我就是想用一个最典型的中国故事,做这个原创的中国音乐剧,不是法式的,不是百老汇风格的,而是纯粹中国味道的。”

4年前,万军开始着手写《紫石街》剧本,当时手头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写剧本只能用晚上的业余时间。那一段,正是他遭遇挫折,过得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和妻子离了婚,他自己带着年幼的孩子生活,为了能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工作,他在家里装修了一间设备齐全的工作室,每天晚上,他把孩子哄睡着了,就一头扎进工作室,写他的音乐剧。

“晚上根本叫不出来他,从来不应酬,不娱乐,没有任何嗜好,夜里我都睡醒两觉了,给他打电话,还在工作室忙呢!”铁哥们吴江说起万军,长叹:“这样的人在娱乐圈太少了,但凡他会把自己炒作一下,不知道比现在红多少倍,可是他不愿意说,只愿意做给人看。”

每次吴江去找他,在工作室里万军都是同一幅样子,面前是话筒和键盘,旁边是吉他,大烟缸的烟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他已经在里面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有一天夜里,吴江忽然接到万军的电话,就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万军说:“我写好了《紫石街》,你听听。”旋律响起来,吴江觉得又重新感受到了当初听《飞天》那种汗毛炸起来的感觉,他激动得不行,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太棒了,哥们,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都没问题!”

4,一连换了四个执行导演

《紫石街》剧本完成3年多之后,终于在今年春天正式启动,之所以耽搁这么久,万军无奈地表示,是由于他的过分“较真”。“曾经有个大公司准备投资,但是他们的艺术总监希望我把这个剧的主题改为‘性的觉醒’,我不同意,我要做一个带着孩子也能一起看的特别干净的音乐剧。”

万军想在这个故事中表达的主题是“爱与伤害的距离有多远”,他认为潘金莲渴望爱情本身没有错,最后造成伤害和悲剧的是失控的欲望,而这个主题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有着更多的现实意义。

万军对投资方的唯一要求是,艺术上不能对他有任何限制,“我就是要做一个我心里的东西,我想为中国音乐剧争口气。说实话,这么多年,我接活儿都是先谈钱,最起码拿到定金再干,只有这个事,我从没想过钱。”

终于进入排练阶段,意想不到的问题又出现了,第一次做导演的万军愁得竟然睡不着觉了。“《紫石街》这部音乐剧有很多突破,从文本上说,故事中的人物既是角色又是叙述者,这种跳进跳出的无缝转换,在线性与非线性的逻辑中寻找到一个融合点,这是非常大胆的尝试。还有重要的一点,这个故事完全在音乐中叙事,共有三十多段歌曲,还不包括叙事中需要的氛围音乐,我甚至在每一个音乐节点放进每一句必要的对白,在音乐中严格把控戏剧节奏。在舞台呈现方面开始遇到了困难,执行导演和一些演员并不能理解,……。”万军就是要打破固有的模式,他本不善于沟通,和执行导演总也说不到一起去,几个月下来,居然接连换了四五个编导,他一筹莫展。

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呢?万军说起这事,兴奋地笑起来,“你知道我现在的执行导演是谁?他只是在音乐剧《妈妈咪呀》中的群舞演员,我们这个剧,居然是由一个从来没做过音乐剧的导演和一个群众演员共同执导的,你能想象吗?”

万军最后选择了这位只做过群演的名叫李尚润的小伙子来做执行,如此不拘一格,只因为“他是一个特别热爱音乐剧的人,对音乐非常敏感,经典摇滚音乐剧《美国白痴》全国首版校园版总导演、舞编及男主角,他能完全理解我的创作意图,并且把我的想法准确地付诸实施。”

几个月磨合下来,万军花了好几年在心里构建起的那个音乐剧终于在舞台上一点点展露出来,虽然每天排练都进行到很晚,但大家毫无怨言。“排练到后半段,最悲情的时刻,我有时候都不敢看,演员张嘴一唱,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我有时竟也忍不住陪着他们一起流泪。”

能坚持到最后的人,都是对音乐剧无比热爱的人。执行导演李尚润自嘲:“别人都说我们学音乐剧的人是一群‘犯贱’的人,挣不到钱,演出机会又少,可我们就是喜欢,没办法。”万军说,最让他感动的是,原本他一个人的梦想,现在变成了一群人的梦想,“荣耀是属于热爱《紫石街》这部音乐剧的人,他们理应得到尊重。”

夜色降临,排练依然在继续,主题旋律一遍遍响起:“爱与伤害的距离究竟多远,一幕幕眼前呈现,仰望苍天哪里会有答案,也许只能托付给明天……”余音绕梁。

首演已经进入倒计时,排练一天比一天晚,连续工作了近10个小时的万军丝毫未显露出疲惫,他说:“还是那句话,音乐剧我们要做就做最牛的!只要你来,就会被《紫石街》强大的气场击中,便会懂得,什么叫做热爱!”

敬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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