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空山晓来露寒,独自且凭栏杆。
大雁排字南去,但闻深谷流泉。
图片来源:余世存《时间之书》老树绘
命名的意义
秋分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16个节气,在每年的9月21日至9月23日之间。《春秋繁露》里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秋分之“分”即有“半”的意思。我国古代以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为四季开始的标志,而秋分日居秋季的90天之中,平分了秋季,故得名。
秋分这天,太阳直射赤道,有两个典型的自然现象:
一是,这天全球没有极昼极夜的现象,大部分地区昼夜等长。秋分之后,太阳向南回归线移动,至来年春分,北半球昼短夜长,而北极点附近进入极夜状态。反之,南半球昼长夜短,南极点附近进入极昼状态。
二是,因为太阳直射赤道,因此在赤道线上的人和物体都没有影子。
秋分时节,我国北方已渐渐凉下来了,尤其是在早晨和晚上,有非常明显的凉意,需外搭一件薄外套才好。
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
俗语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秋分时节也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据商家说,最近阳澄湖的螃蟹刚刚开湖上市,若有耐心等到十月份,到时候螃蟹的蟹黄会更肥一些。不过大多数小伙伴可是等不及了,目前的这个时节吃螃蟹,不就图个鲜美嘛。可别说你嘴馋,我们国家的人在吃蟹上,可真是法子老多了。
先秦时期的《周礼》中,记载了一种叫“蟹胥”的东西,这是我国关于吃螃蟹的最早记录。
庖人掌共六畜、六兽、六禽辨其名物。凡其死生鲜薨之物以共王之膳,与其荐羞之物及后、世子之膳羞。
东汉郑玄注:“荐羞之物谓四时所膳食,若荆州之鱼,青州之蟹胥。”
——《周礼·天官》
关于“蟹胥”,晋吕忱在《字林》解释这是一种“蟹酱”。到东汉时期,郭宪在《汉武洞冥记》记载到:“善苑国尝贡一蟹,长九尺,有百足四螯,因名百足蟹。煮其壳胜于黄胶,亦谓之螯胶,胜凤喙之胶也。”这是记述远海外的善苑国给朝廷进贡的海蟹。
最好的螃蟹一般出在秋天的这个时节,因此在古代,吃蟹也常常是和秋分、赏菊、赏月等联系在一起的,因此螃蟹是一种时令性很强的食物,代表着秋天这个季节。郁达夫的《故都的秋》大家都很熟悉,里面有段很经典的对比。
南国之秋,当然也是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像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郁达夫《故都的秋》
他用“大蟹”的肥美浓郁,来强调这个他愿用三分之二的寿命换来的北方秋天的“色彩浓,回味久”,其实反过来看,也是一种对蟹的热爱和赞美。
在古代的作品中,吃蟹往往带有更多的诗意色彩,是一种悠然自得、安逸清闲的状态的象征。如《西游记》第九回中,一个叫张稍的渔翁和一个叫李定的樵夫分别大夸自己“水秀”和“山青”生活的惬意。
渔翁道:你山青不如我水秀,受用些好物,有一《鹧鸪天》为证:
仙乡云水足生涯,摆橹横舟便是家。活剖鲜鳞烹绿鳖,旋蒸紫蟹煮红虾。青芦笋,水荇芽,菱角鸡头更可夸。娇藕老莲芹叶嫩,慈菇茭白鸟英花。
……
烹虾煮蟹朝朝乐,炒鸭毳鸡日日丰。愚妇煎茶情散诞,山妻造饭意从容。
……
霜降鸡肥常日宰,重阳蟹壮及时烹。冬来日上还沉睡,数九天高自不蒸。八节山中随放性,四时湖里任陶情。采薪自有仙家兴,垂钓全无世俗形。
——《西游记·第九回》
在渔夫的描述中,水乡生活悠然清闲、淡雅从容,充满诗意,谁不想过这样的田园生活呢?而乱世中、失意时的文人们常常将自己对生活的理想寄托于笔中,形成了著名的“渔樵文化”。
在作品中,诗人们常常以酒配蟹,怡然自得。《世说新语·任诞》中记载,晋毕卓称自己“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而诗仙李白也有“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的咏唱,试想诗人一手持蟹,一手举杯,邀明月同饮,畅快高歌,真是潇洒飘逸。
说是吃蟹,这一刻最为享受的,大概更是那种自己动手剥壳取肉的自在了吧。林语堂在《京华烟云》中描述了一段“姚府蟹宴庆中秋”的场景:
全家人人都喜爱的一餐,没有胜过一桌螃蟹席的了,每逢吃螃蟹,总是热热闹闹的。一点儿不错,螃蟹是讲究美食的人最贪最迷的东西,香味,形状,颜色,都异乎寻常。在中秋,螃蟹正肥,这一年,夏季虽然多雨,对螃蟹这一道美味并没有害处。但是另有一种令人兴奋的理由就是吃螃蟹不同于吃别的饭那样由仆人伺候,由仆人端送,而是每个人都得自己忙,自己动。吃螃蟹本身倒还不如准备吃时,那份儿忙乱热闹有趣,经过自己一阵子忙乱,就使每一口螃蟹吃到嘴里越发觉得味美。
——林语堂《京华烟云》
“大口吃肉”这一条自然不适用于吃螃蟹,只有一步步自己剥壳、取黄、咬开蟹腿,这份甘美才会自然涌上心间。当然,古人更会玩,让我们来看一段明代宫廷吃螃蟹的记载:
(八月)始造心就,蟹始肥。凡宫眷内臣吃蟹,活洗净,用蒲色蒸熟,五六成群,攒坐共食,嘻嘻笑笑。自揭脐盖,细细用指甲挑剔,蘸醋蒜以佐酒。或剔蟹胸骨,八路完整如蝴蝶式者,以示巧焉。食毕,饮苏叶汤,用苏叶等件洗手,为盛会也。
——刘若愚《明宫史》
吃完后各部件完存,还能摆成蝴蝶的形状,这份安逸和心境,只能说真是自叹不如了~
螃蟹当然好吃,但捉螃蟹也是格外有趣。莫言在自己的作品中记述了一段他与刘叔捉螃蟹的经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鱼虾不多照样有,又有螃蟹横行来。秋风凉,豆叶黄,蟹脚痒。成群结队的螃蟹沿河下行,爷爷说它们要到海里去产卵,我认为它们更像去开什么重要会议。螃蟹形态笨拙,但在水中运动起来,如风如影,神鬼莫测,要想擒它,绝非易事。要想捉螃蟹,必须夜里去。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提马灯,悄悄前行,最忌咋呼。
我曾跟着六叔去捉过一次螃蟹,神秘新奇,趣味无穷。白天,六叔就看好了地形,用高粱秸在河沟里扎上一道栅栏,留上一个口子,在口子上支上一张口袋网。夜气浓重,细雨朦胧,身体缩在大蓑衣里,耳听着噼哧噼哧的声音,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螃蟹的大队沿着栅栏爬上来……这样的经历终生难忘。螃蟹好吃,但舍不得吃。将它们用细绳绑成一串,让它们吐出团团泡沫,噼哧噼哧地细响着。把它们提到集上去,三分钱一只卖给公社干部,换来钱买些霉高粱米、棉籽饼什么的,磨成粉,掺上野菜,能顶大事儿。过苦日子,决不能贪图嘴巴痛快,要有意识地给嘴巴设置障碍、制造痛苦。
——莫言《平静的坏心情》
虽然看到作者说捉上来都舍不得吃,只能卖掉,换一些谷子回来填饱口粮。但这段有趣的童年经历,对于如今“天天都可以吃饺子”的莫言先生来说,也是一段充满童趣的记忆了吧~
如何优雅地吃掉一只螃蟹
苏东坡说:“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螃蟹自然是鲜美,但关键还是要看怎么做,怎么吃。曾经和一个朋友聊起梁实秋的《雅舍谈吃》时,他赞叹道:“看他写吃的,感觉比自己吃都过瘾!”这大概是对美食作家最高级别的赞美了吧~
陆龟蒙的《蟹志》、傅肱的《蟹谱》、高似孙的《蟹略》,都是有关蟹的专著,而清代收录蟹做法最多的《调鼎集》,有多达47种做法。
清蒸
清代的李渔是品蟹的大家,他将大闸蟹的捕期夏历九月十月呼作“蟹秋”,而自称“蟹奴”,著有文章《蟹赋》。“每岁于蟹之未出时即储钱以待,因家人笑予以蟹为命,即自呼其钱为‘买命钱’”。在《闲情偶寄·饮馔部》中,他称:
予于饮食之美,无一物不能言之,且无一物不穷其想象,竭其幽渺而言之,独于蟹螯一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无论终身一日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之。此一事一物也者,在我则为饮食中痴情,在彼则为天地间只怪物也。予嗜此一生。
——李渔《闲情偶寄·饮馔部》
在他看来,“蟹之为物至美,而其味坏于食之之人”。其中有三种方式最不可取,“以之为羹者,鲜则鲜矣,而蟹之美质何在”、“以之为脍者,腻则腻矣,而蟹之真味不存”、“更可厌者,断为两截,和以油、盐、豆粉而煎之,使蟹之色、蟹之香与蟹之真味全失”。我们这位吃蟹达人,认为“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和以他味者,犹之以爝火助日,掬水益河,冀其有裨也,不亦难乎。”因此,以清蒸最佳,而且必须得自己剥壳才有趣味。
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体,蒸而熟之,贮以冰盘,列之几上,听客自取自食。剖一筐,食一筐,断一螯,食一螯,则气与味纤毫不漏。出于蟹之躯壳者,即入于人之口腹,饮食之三昧,再有深入于此者哉?凡治他具,皆可人任其劳,我享其逸,独蟹与瓜子、菱角三种,必须自任其劳。旋剥旋食则有味,人剥而我食之,不特味同嚼蜡,且似不成其为蟹与瓜子、菱角,而别是一物者。
——李渔《闲情偶寄·饮馔部》
淡盐汤煮
清代袁枚觉得清蒸虽然能完整地保留蟹肉的清香,但口感太淡,因此他提倡用淡盐汤煮。
蟹宜独食,不宜搭配他物。最好以淡盐汤煮熟,自剥自食为妙。蒸者味虽全,而失之太淡。
——袁枚《随园食单·水族无鳞单》
汆大甲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记述了自己在前门外肉市正阳楼吃螃蟹的场景。跟李渔一样,他认为“食蟹而不失原味的唯一方法是放在笼屉里整只的蒸。”而且,他还认为吃蟹一定要以一碗汆大甲结束才算完美,这像极了北京烤鸭里的烤鸭架汤。
别忘了要一碗汆大甲,这碗汤妙趣无穷,高汤一碗煮沸,投下剥好了的蟹螯七八块,立即起锅注在碗内,洒上芫荽末,胡椒粉,和切碎了的回锅老油条。除了这一味汆大甲,没有任何别的羹汤可以压得住这一餐饭的阵脚。以蒸蟹始,以大甲汤终,前后照应,犹如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
——梁实秋《雅舍谈吃·蟹》
面拖蟹
张爱玲在散文《应景说喫蟹》中记述了面拖蟹的做法及弄堂里平民们的日常生活,可谓是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
六月黄被对开斩成半爿半爿的,蘸一点儿面粉在油锅里头滋滋作响地煎着,蟹脚似乎还会有一点儿动弹,蟹壳青变成鲜艳橘色的那一刻,就像目睹窑变,再掰几颗翠翠的菠菜,趁着火候正旺,嘁哩嚓啦地一翻炒,碧绿嫣红,一盘热气腾腾的面拖蟹就可以端上食桌大快朵颐了。
一大清早,听得见弄堂里头拎着菜篮囬家的婆姨们互相招呼著,「喫蟹了伐?」「喫蟹了,喫过了。」
——张爱玲《应景说喫蟹》
蟹油
汪曾祺在散文《冬天》中提到自己故乡吃乌青菜时,“乌青菜与‘蟹油’同煮,滋味难比。‘蟹油’是以大螃蟹煮熟剔肉,加猪油‘炼’成的,放在大海碗里,凝成蟹冻,久贮不坏,可吃一冬。”
配热酒
古代吃蟹的筵席上,必然配以酒,既是助兴,但更有讲究。螃蟹性寒,得需配温过的酒和姜醋酱酒油调好的佐料,而热性的佐料正好跟螃蟹的寒性互相抵消,才不至于吃了胃凉身体不舒适。
李瓶儿和大姐来到,众人围绕吃螃蟹。月娘分咐小玉:“屋里还有些葡萄酒,筛来与你娘每吃。”金莲快嘴,说道:“吃螃蟹得些金华酒吃才好!”又道:“只刚一味螃蟹就着酒吃,得只烧鸭儿撕了来下酒。”
——《金瓶梅·第三十五回》
黛玉放下钓杆,走至座间,拿起那乌梅银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丫头看见,知他要饮酒,忙着走上来斟。黛玉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自己斟才有趣儿。”说着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因说道:“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吃口烧酒。”宝玉忙接道:“有烧酒。”便命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曹雪芹《红楼梦·第三十八回》
蟹和尚
吃完之后的螃蟹还可以用来玩,除了明代宫廷里的拼蝴蝶之外,还有“蟹和尚”。鲁迅写蟹写得极其细致而富情趣,他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融入了法海藏身在蟹壳中的传说。
秋高稻熟时节,吴越间所多的是螃蟹,煮到通红之后,无论取哪一只,揭开背壳来,里面就有黄,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鲜红的子。先将这些吃完,即一定露出一个圆锥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地沿着锥底切下,取出,翻转,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变成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有头脸,身子,是坐着的,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称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难的法海。
——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
撰稿/编辑北京晚报苏越
图片北晚新视觉老树部分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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