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CHAPTER1“爸,我妈要结婚了。”“祝你妈新婚快乐!”白洛因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耳根子后面、脖子上全都是汗,暑伏天气还没过,每天早上都是被热醒的。他用手随便胡噜了一下,手心都滴答着汗珠子,一大早就让人冒火。拖着两只趿拉板,白洛因懒洋洋地走到水龙头底下,脑袋一垂,冰凉的自来水顺着脖颈子直接流下来,心里终于痛快了一点。白汉旗,也就是白洛因的父亲,此刻正在扫院子。一米八五的大个头,每大窝在家里操持内务,如果他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就算了,偏偏还做不好。所以白洛因一直看他不顺眼。刷牙缸子里的水被白洛因吞到嘴里再吐出来,他打开水龙头,想把这些白色泡沫冲下去,结果发现水池子里的水越来越多,貌似又堵了。一个分钟后,白洛因用一根木棍挑起水池里的一块破布,水流很快顺着水池子的眼儿流了下去。“爸,您又把我的裤衩倒水池子里了。”白汉旗刚扫到一半,听到这话,猛地顿住,扔下扫帚就朝晾衣杆走过去,一个、两个、三个……数了好几个来回,都少了一条内裤。不用说,肯定洗衣服的时候落下一个,连同洗衣粉水一起倒进了下水道。“哎,别扔啊!洗洗还能穿。”白洛因气得鼻尖冒汗,“得了,您留着自己穿吧。”走出家门,绕过一个胡同,碰巧遇到刚出门的杨猛。杨猛,名字和人大相径庭,他父亲年轻那会儿是村里有名的小白脸,比娘们儿长得还水嫩,可惜了,那会儿的民风不开放,但凡长成这样的人都遭人膈应。于是杨猛的父亲为了改善下一辈的基因,委屈自己娶了一位壮妻,杨猛出生的时候,其父将全部的厚都寄托在这根独苗子身上,所以赐他一个“猛”字。可惜了,这孩子自小就随他爸,人家同龄的孩子都在外面活泥巴、上树,他躲在家里剪纸、做针线活。为此杨猛没少挨打,他爸每次打完他,都会自己抹一会儿眼泪,然后义无反顾地继续他的训子之路。“你头发呢?”杨猛摸摸自己的头顶,俊美的脸上一丝哀愁,“得了,别提了,大早上醒来就没了。”“你爸昨天晚上偷偷给你剃的?”“废话,除了他还能有谁!”白洛因哼笑一声,“咱俩还真是同命相连。”杨猛突然想起来什么,一巴掌拍在白洛因的脖颈上,“昨天你给我打电话,说到半截就挂了,到底想和我说什么?”白洛因沉默了半晌,淡淡回道:“我妈要结婚了。”杨猛耸然直立,“你还有妈呢?”白洛因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爸是蚯蚓啊?第5节能和第6节交配,自己就完成受精了?”杨猛笑得肩头直颤,“你别逗我,我说真的呢,迄小我认识你,就没见过你妈。”“胡扯!去年我妈还回家住过一个礼拜,你忘了?我妈经常去你家那边倒车。”“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你妈?怎么比我侄女还年轻?”“你是不是找抽啊?”“不是,我侄女刚生下来没几天,一脑袋抬头纹。”“新生儿都那模样儿。”这下杨猛没词了,瞧见白洛因面无表情地走在旁边,心里突然扫进一层阴霾。他最好的哥们儿,自小和他爸过着稀里糊涂的穷日子,现在他妈又要改嫁,心情可想而知。“这样吧,我找一群人,去他们婚礼现场砸场子,你觉得怎么样?”“就你?”白洛因摆出一副鄙视的模样,“你能找来什么人?一群唱戏的小白脸?和一群部队官兵作斗争?”“部队官兵?”杨猛面露惊诧之色,“你妈这是要嫁给谁啊?”“一名少将。”杨猛舌头打结,“这…这么高军衔啊……”“继续说。”“说什么?”“说你要找的人。”杨猛俊朗的面孔被头顶的阳光一照,白得都快透明了。“我要是再找,就等于找死了。”白洛因突然站住脚,定定地瞧着杨猛,眼睛里有一团暗藏的火焰,正在缓缓地压抑着,马上就要进发出来的感觉。“没关系,你就告诉我你一开始的想法。”杨猛收住呼吸,略显底气不足,“我大舅是哭丧队的大队长,我开始是想让我舅找一群人,去婚礼现场哭一通,现在……”“挺好!”白洛因突然打断了杨猛的话,“怎么联系你大舅?”你别害我们,我们就是平常老百姓。”“你放心。”白洛因的嘴角溢开一抹狡黠的笑容,“会把你大舅撇出去的。”“小海,酒席已经订好了,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我说过我要去了么?”孙警卫紧闭的嘴角微微开了一条小缝,一股清凉的气体沿着鼻翼爬到眉梢,这小子真难搞定,从小到大都这副犟脾气,软硬不吃。“首长说了,这是命令,不容反抗。”顾海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彰显了军人世家的风范,他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即便是以一种散漫的姿态,都散发出血气方刚的男儿气魄。“那就让他把我绑过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孙警卫的两个外眼角多出三层褶子。“你何必呢?夫人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首长不过四十来岁,总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单过吧?”孙警卫的话戳中了顾海的伤处。“我妈的事,我记他一辈子。”孙警卫忙不迭地跑到顾海的身边,小声说道,“小海,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首长听见了,他得扒了你一层皮。你妈的事情纯属意外,法医都鉴定过了,你怎么还能怀疑你爸呢?……”“行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孙警卫往后撤了一大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那我明天来接你。”顾海在击剑俱乐部玩了一下午,摘下护面,被一双充满韧性的手住了眼睛。“别闹。”金璐璐把手拿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着顾海,顾海则把手放在金璐璐的脸蛋旁,轻轻拍了几巴掌,惹得金璐璐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金璐璐,顾海现役女朋友,一米七二的个头,四十多公斤的体重,用飞机场来形容她都有些牵强,更恰当的形容词是前胸贴后背,真是要什么没什么。若是你觉得她这张脸会出彩,那你就错了,此人皮肤略黑,单眼皮,鼻子不挺嘴不翘,五十米开外看不出是女的。就是这么一位屌丝女,偏偏让我们各方面都极其优异的太子爷看上了,而且一好就好了三年。“你怎么又晒黑了?”顾海微微一笑,窗外的阳光全被他的脸吸了进来。“这程子总是去游泳。”金璐璐随着顾海一起到休息区,抽出两张纸巾给他擦汗,每次靠近顾海,都能闻到一股烟草夹杂着汗液的独特气味。闭上眼睛,会把这个人想象成三十岁的成熟男人,可是睁开眼,却瞧见一张少年老成的面孔。“傻丫头,看什么呢?”顾海伸出胳膊将金璐璐圈到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爸要结婚了,婚礼仪式明天低调举行。”“这么快?”金璐璐的头抬起来,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顾海,“那你呢?你去参加你爸的婚礼么?”“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去啊!为什么不去?你就得让她明白,这里不光一个当家的,她没有兴风作浪的份儿!”顾海把心中的无奈藏得很深,“我是真的不想瞧见他俩,你知道么?在我妈出事之前,他俩就认识了。像我爸这样的身份,绝对不可以二婚的,所以,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或许是你把事情想复杂了。”顾海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喉结处一跳一跳的,金璐笑呵呵地捏了一下,顾海险险些呛到。“我问你,假如我找来一群记者,对明天的婚礼大肆报道,会不会给他俩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金璐璐一惊,“你想砸场子?”“我想报复老爷子很久了。”“我觉得,记者不好请,就算他们采集到了新闻,电视台不让报也白搭。”“你错了,我的目的不是让他们报道,是让他们扛着相机设备到现场搅局,反正谁也别想痛快。”“哦---”金璐璐尾音拖得很长,“我明白了,是不是记者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阵势,得给婚礼主办方和当事人造成心理恐慌对?”“你很聪明。”顾海的黑眸里透出异样的光亮。杨猛他大舅给白洛因找来了四个人,分别是麻壳、刺刺蔓、三渣子、四铃铛。光是听外号,就知道不是什么机灵人,说来也是,机灵人谁干这一行啊!麻秃直愣愣地瞧着眼前这座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忍不住往手掌上啐了口吐沫,然后双掌一合,搓出了一层泥花,脸上尽是兴奋之色。“今天我非得哭抽过去不可。”三渣子不理解,“哭抽过去算三百块钱的,那小子就给咱们一个人二百块钱,你要是哭抽过去,咱们不就赔了么?”“那一百块钱算我送他的。”“……”刺刺蔓蹲在墙根底下朝麻秃问,“为啥?”“谁让他来这么贵的地方摆酒席!”四铃铛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眼睛盯着面前经过的一辆辆名车,心里越来越没底。“铃铛,干嘛呢?”“我发现这里停的都是军车,这人来头不小啊!”“废话,哪个来这里摆酒席的人是我们这副德行的?”“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别把事搞瞎了,到时候再折进去,蹲个三年五年的……”“半不啰啰的颠了丢不丢人啊?再说了,事成了还有一千块钱呢,不要了?”四铃铛蔫了,瞧着一排排的保安不发一言。“我看有人进去了,咱们也进去吧,请柬拿好了,把东西归置归置,进门的时候别露怯。”“等下!”四铃铛猛地顿住。三渣子没耐性了,“你麻利儿的行不行?不想进去就把钱拿过来。”“我…..我好像瞧见记者了。”剩下的三个人都顺着四铃铛的视线看了过去。“万一他们也混进去了,把婚礼现场一通直播,今天北京晚报的头条肯定是咱们了。这钱我不挣了,你们谁爱去谁去。”四铃铛甩袖子就要走人。“回来!”麻秃一声吼。三渣子见麻秃要发火,赶忙拽住两个人,劝道:“别吵吵了,不就是记者么?咱们过去把他俩拿下不就完了么?咱们四个人,他们就两个人。”“就是啊!”刺刺蔓胆子更大,“再把他们手里的设备抢过来,那家伙也值不少钱呢!”“干脆这样得了。”麻秃发话了,“咱们不哭了,反正哭完了也就一千块钱。咱们直接把他们肩上扛的那个东西抢过来卖了,绝对超过五千块。到时候再把钱退给他外甥,就说太冒险咱们不干了。”“还是大哥聪明,哈哈哈……”于是四个人鬼鬼祟祟地朝两个记者靠近。这两个记者也是顾海临时请来的,就连拍摄都是现教的,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来这里冒险。所以他们也一直在酒店门口徘徊,即便拿着请柬,也不敢直接走进去。麻秃瞅准时机,朝身后的三个人挥挥手,“凑过去,先和他们套近乎,把他们骗到没人的地方,然后下手。”三个人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跟着麻秃走了过去。扛摄像机的人刚鼓足勇气往入口走,突然就发现四个贼眉鼠眼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嘿,哥们儿!咱们那边说话。”“啊---!!”两个伪记者嚎叫一声,不约而同地朝酒店后面的小路逃窜,四个人穷追不舍。伪记者瞧见这架势,以为便衣警察追来了,设备也不要了,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溜了。“咋回事?”四铃铛对着摄像机大眼瞪小眼。三渣子喘着粗气,“我哪知道?”刺剌蔓挠挠头,“这设备不会是刚偷的吧?”“管它呢!”麻秃二话不说扛起来,“走,找个地方卖了去,有了这玩意儿,这个月都不用接活儿了。”“他大爷的,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哈哈哈……”“到底怎么回事?”“那两个人说,当天有便衣警察跟着他们,他们害怕警察看出底细,就临时扔下设备逃跑了。”“他们有什么底细?”“额……就是假记者呗……”“是谁规定只有真记者可以扛着摄像机?”“可是他们的胸前戴着假记者证,这不是怕……”“那我问你,他们怎么看出那是便衣警察的?”“那些人一个劲儿地猛追他们,他们慌了,所以就……”“追他们?”顾海怒了,豹子一样的身躯从沙发上骤然挺起,“你找的是一群缺心眼么?还便衣警察?那是一群劫匪,他们被人盯上了。”“劫劫劫劫劫匪……不可能吧?”“不可能?”顾海闭眼猛吸一口气,“那我问你,那些设备呢?那两个人跑了之后,那些设备哪去了?”这下被审问的人不吭声了。顾海平静了一下,挥挥手,“你出去吧。”屋子里陷入片刻的安静,顾海双手交叉握在鼻梁骨的两侧,回想着昨天婚礼上发生的一切,那种坐在席位上等待着希望,最后希望又落空的过程。其实仔细想想,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就算请过来的两个人顺利抵达现场,成功搅局了,结果会因此而改变么?答案是否定的。他自小敬仰的父亲,终究要牵着另一位女人的手,重新步入婚礼的殿堂,而他的母亲,却躺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之中,她是为他的丈夫而死,她临死前的笑容都是心甘情愿的。顾海直挺挺地站在窗口旁朝外望,妈,我想你了。“小海,我是你姨姐,设备用完了么?电视台这边一直在催,尽快给我送回来。”“没了。”“什么,没了?”“嗯,我尽快给你搞来两台新的。”顾海挂断电话,与此同时,他的父亲和继母也回来了,新组建的家庭第一次共享晚餐。顾海自己吃自己的,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顾威霆扫了顾海一眼,“怎么不吭声?”“吃饭的时候,不是不应该说话么?”“今天允许你说。”“报告首长,没什么可说的。”“哈哈哈……”一阵铜铃般的清脆笑声,毫无征兆地响彻在安谧的餐厅里,顾海差点被噎到。事实上,过去的十多年里,他家的屋子里从未出现过如此爽朗的笑声。顾威霾似乎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旁边的女人,声音低沉有力,“擦擦嘴,饭都喷出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圆一边擦嘴边笑,眼睛时不时地放在顾海的身上,见他一直不爱搭理自己,便伸出筷子,夹了一整条的卿鱼放到了顾海的盘子里。顾海再次被这个女人雷到了。他以为顾威霆怎么也要找一位可以和他母亲相媲美的女人,可眼前的这位,除了年轻貌美,找不到一点优点。笑容里带着放荡之气,一举一动透着农村妇女的架势。顾威霆怎么会看上她?难不成是山珍海味吃多了,突然想尝尝大粪的味道?“明天孩子接过来一起住吧。”顾威霆的一句话。再次将屋子里的气氛弄僵。顾海没说话,但是从他的脸色上,已经看出他想说什么。“小海。”姜圆依旧笑脸盈盈,“我家儿子和你年龄一样大,牌气也差不多,我觉得你们肯定会投缘的。”“他来了,我走。”顾海一句话,将姜圆所有的话都堵了过去。顾威霆怒了,“你现在就可以走。”顾海站起身,姜圆也跟着站起来了,语气焦急。“别和你爸置气,我压根没想让我儿子过来,他比较粘他爸,和我在一起住不惯。”四十多岁,离异女人,十七岁的儿子。顾威霆,你还真能迁就自己。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设计陷害陪了你二十年的妻子?“他过不过来,我都得走。”顾威霆的脸阴云满布,尽管他站得笔直,可仍旧能看出来,他那宽阔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顾海无视身后两道灼热的视线,他早就想走了,只是少一个动力而已,现在,如愿以偿了。“起来,别睡了,给你奶奶买药去。”白洛因揉揉眼,天还没亮。“买药不用挂号,有药单直接排队就成。”哼哼两声,白洛因又翻了一个身。“早去早回,你奶奶着急。”白洛因挣扎了一阵,还是不情愿地起床了。早饭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油条、豆腐脑,白汉旗每天都是第一个去早点摊买早点,有时候摆摊的妇女还没来,他就去摊位那里候着了。一来二去,俩人熟了,每次白汉旗走过去,她就直接把打包好的早餐递给白汉旗。“我吃饱了。”白洛因放下勺子。白汉旗瞪了他一眼,“每天都剩一口。”白洛因有个毛病,无论吃什么饭,都要剩一口。就算是没吃饱,也得剩一口,这是自小养成的一个习惯。因为小时候爷俩吃不饱,白汉旗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白洛因,白洛因心疼他爸,每次都给他爸留一口。现在能吃饱了,这个恶习也改不掉了。今天是周五,周末医生不就诊,所以挂号排队的人特别多,医院,看病和不要钱似的,拥挤程度丝毫不亚于上班高峰期的北京地铁。“嘿,哥们儿,你踩到我的脚了。”“不可能,咱俩的脚都没在地上。”“……”白洛因就站在一个漂亮女生的后面,后面的人一推,他就往女生身上撞一下,推一下撞一下,白洛因不知道是该烦还是该乐,再这么撞下去,前面的女生恐怕都要怀孕了。“嘿,帅哥。”“就说你呢!”白洛因的心思还在前面那位妙龄少女的身上,直到有人拍他的肩膀,才把目光转过去,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女的,长得一般,打扮入时,看样子似乎要插队。“帅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站你前面,要么把你的手机号给我。”“XXXXXXXX。”两个女的嘻嘻哈哈地走了。前面的女生似乎忍了多时,听到白洛因开口,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那真的是你的手机号么?”“我根本没有手机。”“……”一直到中午,白洛因总算是提着一包药回来了。块3毛2,一个月固定的支出,他家本来不用那么贫苦,大部分原因是家中的二位老人。奶奶靠吃药维持病情,爷爷为预防脑血栓复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打点滴。“婶儿。”白洛因和迎面走来的街坊打招呼。”回来了?中午家里吃什么?”“不知道呢。”白洛因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他一回头,瞧见一辆豪气派的军车,再一看车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白洛因加快了脚步。为了追上白洛因,姜圆只好穿着一件束身长裙狂奔。要是这副模样被顾海看到,估计又得在心里批斗一番。“你躲着妈干什么?”白洛因不说话。“妈找你有事,你上车。”白洛因一动不动,神情冷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进你们家院子了。”白洛因依稀可以听到他奶奶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医治心脏病的药,白洛因挣扎了一下,还是妥协了。“你现在念的高中升学率低,教学环境也不好。我帮你联系了一家私立高中,你去那读两年,高考过后,我就可以安排你出国了。”白洛因就两个字,“不去。”姜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心里仍旧不放弃。“你可以讨厌我,觉得我这个妈怎么怎么样,可你不能这么委屈自个。在这么一所破高中读书有什么出路啊?我新任老公他儿子,和你一样大,就在我给你安排的那所私立高中就读,将来前途无量,你比他差在哪了?”新任老公一一白洛因就听见这四个字。“难道你还想走你爸的老路,一辈子窝窝囊囊,四十多岁还蹬着自行车上下班?”白洛因面色平静地喝了口水,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衡量一个人是否有所作为,不是看他个人所拥有的财富,而是看他为别人创造的财富。我想请问你,姜圆女士,你开着名车、拿着名包,你养活了几口人?”这一句话,简直是往姜圆的胸口捅了一刀。她直愣愣地瞧了白洛因好久,才哆嗦着嘴唇开口。“我知道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我现在正在弥补,你才十七岁,妈妈还没老,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妈妈一个机会呢?”“给你一个机会,你别再来找我了。”白洛因站起身,径直地朝门口走。“洛因!”姜圆起身哭喊了一声。白洛因攥了攥拳头,转身瞧着姜圆。“还有,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们家人,我烦!”“什么?你要办转学?”顾海点头,“那所高中离我家太近了,我现在出去了,上学不方便。”房菲被顾海弄糊涂了,“什么叫搬出去了?”顾海的半个屁股倚在柜子上,漫不经心地点起一根烟,“我和老头闹翻了。”房菲抽出顾海手里的烟,“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大烟瘾,告诉你,抽烟影响发育啊!”“我已经发育完了。”房菲的眼睛不自觉地朝顾海的下身瞥了一眼,然后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开始转移话题。“你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学校?”“这得看你了。”“我就知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顾海笑了,“我现在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房菲听这句话倒是挺动容的,顾海从小就和她这个姨姐亲,整天在屁股后面转,长大了之后也是这样,好事坏事都往这里跑。“你姐夫倒是认识几个校领导。”“那赶紧着吧。”“你先等会儿。”房菲拽住了顾海的手,“我先说明,不是重点高中咱不去,条件比不上你之前的那所学校,也不能太差了。”“只要有学上就可以,随你安排。”白洛因打开电脑,登陆邮箱,二十多条未读邮件,均是来自海外,署名都是同一个人----石慧。全部删除,然后彻底删除。既然断了,就断得一干二净。“小因啊,过来。”旁边屋子,白奶奶的声音传了进来。白洛因赶紧起身去了奶奶的房间。白奶奶坐在沙发上,胖胖缴墩的像一尊小佛爷,如果不张嘴,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健康硬朗的老太太。可是一说话,准把你吓一跳。“小因啊,给奶奶砍一个苹果吃。”白洛因习以为常,直接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刚削到半截,白奶奶瞧不惯了,一把拽过苹果皮,嘴里呜噜噜说了一大堆鸟语,把苹果皮塞到嘴里。白洛因去拦,“别吃了,奶奶。”“厚,厚。”白洛因知道,他奶奶是嫌他削的苹果皮太厚了。一年前,白洛因的奶奶是个很健谈的人,往往一家人在一起聊天,就听他奶奶一个人说。那个时候白奶奶嘴皮子真溜,十个人都说不过她一个。就在今年,白奶奶医院,后来血栓被打散,顺着血管流到了脑袋上,压迫了语言中枢神经,导致她说话总是言不对脑,莫名其妙。把“削”苹果说成“砍”苹果还算是轻的,大多数时候,白奶奶能把爷爷说成叔叔,把大妈说成大姐,久而久之,这个家老老小小都变成平辈的了。“奶奶,我去那屋了,电脑还开着呢。”“愣一会儿,跟奶奶聊聊。”忘了说一点,别看白奶奶现在说话不如从前了,可聊天热情依旧不减,甚至越来越疯狂,几乎是逮谁和谁聊,导致邻里街坊瞧见白奶奶都躲着走,实在是理解不了她那一套自创的人类语言符号系统。“快开鞋(学)了吧?”“还有一个礼拜。”白奶奶攥着白洛因的手,脸上带着夸张的谨慎,活脱脱一个成精的小老太太。“好好念书,不要骄闹(傲)。”白洛因用哄孩子的口气回了句,“放心,我不会骄闹(傲)的。”不出五分钟,白奶奶就开始打呼噜了,都说老人家睡眠少,白奶奶绝对是个例外,早上八点醒,吃过早饭,睡到中午,吃过午饭,睡到下午四点,活动活动之后,开始吃晚饭,晚上八点准时睡觉。白爷爷和白奶奶相反,他早上四点就起床,骑着三轮车出门,中午回来吃午饭,下午出门,晚上回来吃晚饭,再出去散散步,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老两口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稀里糊涂。这个稀里糊涂从看电视上就能体现出来,两个人一晚上串五个台,愣是能看成一部完整的电视剧,回头还津律乐道地讲给你听。白洛因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一个褂子,盖在了白奶奶身上,起身走了出去。临近中午,白洛因被一个电话吵醒。杨猛充满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哥们儿,还睡呢?今天开学,你被分在27班了,快来报到吧,保准给你一个大惊喜。”白洛因坐起身,被电话吵醒的烦燥劲儿还没过去,想着这么快就开学了,心里更觉得腻味。人家都已经坐在教室里,他还慢悠悠地往身上套衣服。去学校的路上,白洛因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脚,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穿了个趿拉板就出来了。算了,已经走到这了,不想回去了。高二27班,就是这里,白洛因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条定则,每一个最后进教室的学生,总会引起同学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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